四川方言里的"沟沟坎坎"

四川方言里的"沟沟坎坎"

郭劲松画

英国学者L.R.帕默克在《语言学概论》中说:“方言地理学这一套方法的重要之处就在于说明言语形式在空间上的分布。决定语言接触的社会交际从根本上来说是在空间中进行的接触和运动。”

所以,言语像一切文化现象那样,为地理因素所决定并受到地理因素的限制。”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四川省语言学会常务理事、四川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理事、成都市民俗学会副会长黄尚军认为,方言与地理环境关系极大,语言学中的“方言地理学”就是这样一种专门研究方言与地理环境关系的学科,而地理环境又影响、制约着民族的产生和发展,所以地理环境——民族——方言,是一个呈连锁型的不同学科的单向性感染;而有时候又是以地理环境为中心对民族和方言的形成,起着辐射式的感染和支配作用。

“从地理环境对方言的影响来看,四川的地理环境为四面是山,川西是有名的成都平原,境内有著名的长江贯通其中,这些地理上的特点,对四川方言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黄尚军表示。

四川山多、沟多、坎多、坳多、水也多,很多笨重的东西运输起来十分困难。黄尚军表示,“坳”亦称“坳坳”,本指山路中难走的地段,后多指坡度较大的地区。“拿不过沟”和“翻不过坳(坎)”后引申出“事情做不成功”的意思。成都等地又说“拿得过沟”。“翻坎(坎)”一词,本指“越过坎儿”,如成都口语:“下了一晚些的大雨,塘头的水都翻坎了。”后引申出“超过一定界限”的意思。

而“翻山”本指翻山越岭,后来引申出“超越某种界限”的含义。如李劼人《大波》三部里写道:“兔子逼紧了,还会咬人,把小伙儿逼翻了山,反而会出事。”还有大家熟悉的“爬坡上坎”,“坎”本来是指田坎或者土坎,干完农活后,人自然要上看,后来引申出“完毕、结束”之义。

人们常说:吴牛喘月,蜀犬吠日。意味江南一带平地多,山地少,遮不住太阳,故江南的牛看见月亮以为是太阳也会喘气;而四川平地少,山地多,阴天多,故四川的狗看见太阳也会少见多怪地乱叫起来。

这些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说出了四川的地理特点。如今四川人称“平地”或者“平原”为“坝、平坝、坝子、坝坝”,如“川西坝子”。

由于平地少山坡多,因此平地在四川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又因平地曰坝,也由此产生了一系列以“坝”为中心词的词语,例如河坝——河滩、操坝——操场、乡坝头——乡间、院坝——院子,等等。

黄尚军特别提到了一个方言词“踩左踩右”,这个词本为肩舆工人在工作时,根据不同的地理环境和道路情况创作出来的一句对话,意思是“踩左边和踩右边”。

旧时四川地区交通十分不便,乘坐工具一般为轿子和滑竿。抬工一前一后,前面的虽能观天看路,后面的却被挡住了视线,所以在行进途中,前面的要随时给后面的报告道路情况,后面的也要及时回答,以免发生意外,同时还可以协调动作,减轻疲劳,这就是“报路”习俗。而“报路”的对话也非常有意思,比如上坡时前报:“斜石一片坡。”后答:“踩稳才不梭。”遇见水坑前报:“天上明晃晃。”后答:“地下水凼凼。”前报:“踩左。”后答:“在我。”前报:“踩右。”后答:“将就。”遇见牛粪前报:“天上鹞子飞。”后答:“地下一大堆。”遇见上坡前报:“越上越陡。”后答:“越见好走。”遇见路边有鸡、鸭、鹅,前报:“左边毛拱起。”后答:“卖了来买米。”后来,“踩左踩右”又指与人作对、闹别扭。

旧时成都市区交通不便,为方便“鸡公车”过往,许多中小街道的路面是用石板铺成的,较宽的街道则只在街中心安上一道石板,并使其略高于两侧的路面。因其形状似鲫鱼的背,故名为“鲫鱼背”。

四川地区水多,航运十分发达,但激流险滩也多,因此四川方言里有不少这方面的词语。黄尚军举例道,“跑滩匠”原来指为生计而奔波,住无定所的川江船工。纤夫,后来泛指跑江湖的人或无固定工作地点、到处流浪的人。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伍翩翩